六　月

　　过了骤冷骤热的春末，六月已至，一些偶然的瞬间，让人真实地感受到夏天的来临。站在冷热交汇的地下车库出口，一股股热浪朝凉爽的地下袭来，想往出走就不得不疾步快行，立刻置身于阴影中才能躲避烈日的炙烤。园林绿化的水管，向深绿色草坪喷着花洒，之后便会升腾起一股浓郁的泥土气息，突然会回闪一个童年的画面——洒水车播着“生日快乐”的音乐喧嚣而过，旁边是手拿彩色冰棒躲避着喷水的我们，水洒落在尘土上，周围空气中弥漫着同样的气味。
　　常常地，会很感叹，怎么不知不觉竟已40多岁了，却仍然一事无成。童年模糊单调的记忆，求学期孤独压抑的成长，而那一闪而过的青春，竟没有留下些什么。如今，所有初老的特征都开始呈现，眼角渐渐堆积蛛网般的细纹，白发已从星星点点变得密集，世间谁都是第一次经历衰老，没有应对的经验。
　　“不可逆”这个词其实比较残酷，但是对于已远去的青春，身体的衰老，的确是不可逆转。还没有彻底接受越来越多的白发，所以也开始像老年人一样用染发剂，试图掩盖住一缕缕刺眼的银丝，只是隐藏不了一两月，那些白发又倔强地冒出了头。
　　匆匆忙忙去上班前，从衣柜里找出一条黑底暗花的雪纺半裙，搭配灰粉色真丝短袖衫，倒也挺别致。这款裙子是二十多年前买的，两侧开叉，不高不低地露出半尺多腿，走起路来摇曳风情。当年的影像没能留下，记得那时流行过这样的中长款裹身裙，只是不知和当年的稚嫩是否搭调。衣柜里清理了一轮又一轮，留下的这件半裙真算得上有些年头，这么些年穿过流行过的各种风格服饰，最终适合自己的，也许就只有那几款。能穿进去二十年前的裙子，说明体型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，但总觉得当年的自己那么遥远，不光是周遭的变化，人生轨迹也截然不同，那些年的经历竟变得如此陌生。
　　“人生天地之间，若白驹过隙，忽然而已。”四十余载匆匆而过，恍若一梦，时光留下皱纹和白发作为印记，用无声的侵蚀提醒着自己。总以为兜兜转转数十年，还仍旧是当年的自己，但周遭的境遇，才明白早已物是人非，时过境迁。终于某天才透彻明白，追忆当年已无任何意义，人生只能向前走，永远不能回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