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常在小区林荫道上、电梯间里邂逅一些中老年男女,他们习惯随身携带着呱噪的电子设备,字正腔圆播报着当日国际国内要闻,或是浑厚男声绘声绘色演播着某小说章节。这类广播爱好者总是旁若无人,神色自若,似乎向他人展示着自己是优秀的时间管理者,做事听书两不误,但却未曾考虑过超大分贝给周遭带来的困扰。
近年来,由于干眼症日益严重,不得已也在“喜马拉雅”注册了会员开始听书,订阅的书单全部是古龙小说,此人确实是位高产的作家,就算摒弃部分代笔作品,一年半载恐不能将其全部听完。
习惯在睡前听几个章节,黑暗中演播的文字,犹如电影画面般展现于眼前,江湖漂泊的浪子,孤身行走天涯,不论身处正义阴险,人心总是叵测难猜的,杀戮总是轻易利落的。男主角必是嗜酒如命,就算遇到任何困境,往往一壶酒就能开解,并且越喝越清醒;女主角定是美貌绝伦,只不过大多数是利用美色操纵权术,口蜜腹剑,心如蛇蝎。
小说本是作者内心的映照,笔下描绘的便是作者梦想企及之境界,虽不喜欢无酒不欢之人,也觉得美貌女子并非都像小说中那般阴毒,但古龙小说的故事是引人入胜的,人物是个性独特的,情节时而诡异离奇,时而峰回路转,不得不佩服作者牢牢抓住读者猎奇之心态,难怪多年来长盛不衰,拥趸无数。
古龙的写作风格自然是独树一帜,数年来多有仿作,甚至当今诸多网络畅销小说,遣词造句隐约可见其风格。其往往用寥寥数句描写景致,便营造让读者身临其境的氛围,例如曾引用过“春城无处不飞花”之句,可见作者对写景深得唐诗宋词之精髓,无需大量形容词汇的修饰堆砌,便可铺陈出一幅残阳如血,抑或冷清孤寂的场景。
古龙小说中的人物名也极具特色,颇为欣赏的人名“叶孤城”与“西门吹雪”,两位孤傲冷酷的剑客,月圆夜决战紫禁之巅堪称经典,已成为该系列中的江湖传说,世人犹记得白衣如雪,衣袂翩翩,剑影迷离。
只是,任凭作者将酒描绘成金浆玉醴,回味无穷,自己仍对酒难以沉迷,现实生活中恐难有作者笔下“眼睛越喝越明亮”之人,豪饮后多是醉眼昏花,脚步踉跄。酒更像是无孔不入的侵蚀物,在胃里翻江倒海,宿醉后头痛欲裂,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真实体现着抗拒二字,注定自己此生与酒无缘。不知酒如何能让文思如泉涌,书写如行云流水,而作者钟情于酒,也命丧于酒,难以分清美酒成就了佳作,还是酒毁灭了书写时代的武侠小说巨匠。
古龙的成名历程呈现着浓烈的时代烙印,浪荡不羁的酒色之徒,在武侠小说盛行的港台60-80年代成为惊世奇才。今时今日再来看古龙的作品,年轻读者似乎越来越少,当下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畅销小说,有适合中青年男性的玄幻仙侠故事,有女性热衷的穿越宫斗剧情,但犹如整桌摆满了精神快餐,堆砌着却让人无甚胃口享用。
随着时代的变迁,当今人们每日面对纷繁复杂的外界,应接不暇的资讯,对于古龙作品渲染的理念逐渐少了认同感,诚然,并非朋友间的忠义是超越一切的情谊,并非女性只是男性的附属品。相较于作品中众多极具个性的男性主角,古龙笔下没有一位高尚侠义的女性形象,包括作者那些描写美人的文字,无疑充斥着男性凝视的情色视角。的确,常年混迹于烟花巷陌的酒徒,定然写不出独立勇毅的女性角色,因此女性读者大可不必苛责,如今网络上多的是“大女主爽文”,内容夸张得视男人如草芥,弃之如敝屐。
尽管总有诸多琐事,把整日时间分割得零零碎碎,但不会去看几分钟解说一部影片的短视频,仍会想办法挤出时间细品整部电影。对于一个故事,最重要的或许不是结局,而是期间经历的过程和诸多细节。习惯在睡前听一听武侠世界的刀光剑影,而自己脑中也有着诸多故事与人物,只是没有决心又开始动笔写小说,那的确是极其耗费精力、摧残身体的行为,在别人写的精彩故事中入眠,那也是一种惬意的满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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