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小怜的感慨之言很快传到齐帝高纬耳中,高纬听闻后勃然大怒,同时又莫名地妒火中烧。
当年堂兄兰陵王高长恭因文韬武略且仁厚贤良,在朝野上下威望极高,北齐民众无不爱戴景仰,高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,对其猜忌怨恨达到了极致,终在奸佞之臣的挑拨下将其鸩杀。
谁料此人死后三年,竟还会博得宠妃冯小怜落泪惋惜,在众人面前感叹其世间无双。
高傲自负的高纬怎能接受美人如此扼腕兴嗟,胸中怒气冲天但犹豫再三,终究没舍得惩罚冯小怜,而是命侍卫将当日在场的宫人乐工斩杀殆尽。
听闻此讯冯小怜吓得魂飞魄散,心有余悸,因触景生情一句话而殃及无辜,血溅皇宫,自己也险些惹来杀身之祸。
多年来自己的演技无懈可击,谁料此次触碰到“兰陵王”这个唯一软肋,竟然情见乎辞,无法自控。
真可谓伴君如伴虎,危险存在于每个不经意的瞬间,一入宫门深似海,冯小怜更感觉每时每刻如履薄冰。
美人再次清醒意识到,于这乱世生存就不能有真情,对兰陵王的痴恋爱慕只能深锁于心,如此尊贵威望之人都逃不过被鸩杀的命运,何况自己只是命不由己的弱女子。
当夜,冯小怜垂首跪于寝宫显阳殿龙榻前,浑身止不住颤抖,此时的恐惧不需要伪装演戏,是真真切切感受到高纬的邪恶恐怖。
高纬走到这位闯了祸的宠妃面前,虽心中余怒未消,但看到美人因受惊吓而惨白的面容,皓齿轻咬着微颤下唇,长睫毛低垂轻抖着,再无往日恃宠生骄的神情,柔弱得惹人怜惜,心中的怒气顿时消散了一半。
“朕才是世间无双……”高纬伸手抬起美人的下巴,冯小怜惊恐失措地连忙点头,一双美目顿时盈满泪水,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绝美的脸颊滑下,哭得梨花带雨,楚楚可怜。
高纬伸手把冯小怜拉起拥在怀中,从未有女人让自己如此动怒却又舍不得惩罚,换做他人恐早已身首异处,但唯有这位美人让自己爱入骨髓,情到极致,只能将怒气强压心中。
金丝楠木龙榻之上,高纬将美人雪白丰腴的身体死死压在身下,比往日更加疯狂,更加用力,高纬势必将心中浓烈的妒意全部倾泻出来,这位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此生只能独爱自己一人。
夜深,高纬终于在冯小怜的怀中沉沉睡去,冯小怜望着几乎夜夜要在自己怀中才能入睡的年轻帝王,仍是心神不宁。
原来世间的男子皆会嫉妒,君王也不例外,男人间的嫉恨或许更甚,因权力地位,因美人财富,强烈的嫉妒更会引致丧心病狂,刀光血影。
怀中那张面容熟睡时俊美安宁,但一睁开眼便是荒诞古怪的暴君,为生死存亡,为荣华富贵,冯小怜知道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去演好今后每一出戏。
金秋十月,晋阳城外天池皇家猎场绚丽如画,远处的山峦层林尽染,红的似火,黄的如金,绿的若玉,色彩交织,构成一幅绚烂多姿的山水长卷。
猎场四周,赤色旌旗猎旆翻飞,与金黄落叶和五彩山峦相互映衬,五百玄甲皇宫禁军披坚执锐,威风凛凛,陪同齐帝高纬在天池围猎。
高纬身着精铁锻造的战甲,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金色龙纹,外披件紫貂裘,手持青铜龙首弓弭的弓箭,冯小怜第一次见高纬如此装束,虽身形并不魁梧但被那身戎装映衬得英姿勃发、神采俊朗。
高纬见冯小怜对自己满眼皆是欣赏倾慕之色,心中暗自得意,带冯小怜来天池围猎确实是良策,不是只有高长恭才是文韬武略,雄姿英发。
当日冯小怜也穿上了赤袍玄铁锁子甲,足蹬鹿皮战靴,外裹猩红火狐裘,策一匹纯白骏马,面颊被风吹得微红,更显得娇艳欲滴,秀色可餐。
高纬虽不善行军打仗,但高氏家族历代都是骁勇善战的豪杰,后代自幼都要修习武艺、研习军事,对于骑射高纬自然是精通熟稔。
禁军将一大群獐子赶到齐帝附近,只见高纬纵马弯弓饮羽,矢不虚发,獐子来不及躲闪应弦而倒,中箭后在地挣扎不停,冯小怜兴奋得尖叫连连,金色林间回荡着美人银铃般的笑声。
此次带冯小怜前来围猎,高纬耐心教其骑马射箭,又表演了精湛箭术,眼见美人如此欣喜兴奋,又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,高纬心中顿有极强满足之感。
男人需要女人的崇拜,身居高位的帝王更是如此,绝不容得身边美人夸赞別的男人,心胸狭窄、孤傲自负的高纬更是如此。
傍晚时分,一骑信使疾驰而来,军情紧急:“平阳城已被北周攻陷!”高纬看到信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。
其实,当日从早晨至中午信使已来过三次,皆因北周军队突然攻打平阳城,晋州危急。
但信报却未及时送到高纬手中,被随行的右丞相高阿那肱阻止道:“皇上正在围猎,不过是边境上的小事,何必急着来奏报!”
直至傍晚,齐帝高纬才得知军情,高纬思索片刻,平阳城距离此地天池尚有八百里,倒也不用惊慌。
平阳城不过区区一个边境城池,改日北齐大军一去便可收复,今日美人难得兴致高昂,还是众人欢畅玩乐为宜。
于是,高纬并未将军情战报当回事,又与冯小怜策马围猎几番,才酣畅淋漓尽兴而归。
北周与北齐两国历年来边境素有摩擦,但此次高纬并不在意的平阳城陷落,其后竟引来了亡国大祸。
北周武帝宇文邕雄韬位略,励精图治,蓄势待发,昔日局促于关陇、地僻民穷的北周,如今已具备了问鼎中原、统一北方的实力,尤其是在两次伐齐(晋阳、洛阳)之后,武帝更加确信北周已具备统一北方的能力。
而此时,被称为“北齐三杰”的名将中,沉稳睿智的段韶病逝,神勇无敌的斛律光、爱兵如子的高长恭先后被高纬诛杀。
北齐军队中原本高昂的士气一落千丈,军中弥漫着消极情绪,尤其是斛律光和高长恭以冤死收场,更让士兵们感到心寒悲愤,战斗力已严重下滑。
北周建德五年(北齐武平七年)十月,周武帝宇文邕在正武殿举行了盛大的祈福仪式后,颁布出兵诏书,亲率六军主力共六万人,从河东出发讨伐北齐。
首战平阳城一役中,宇文邕每日亲临城下督战,最终周军攻克占领平阳城,俘获北齐主将海昌王尉相贵。
同时,被誉为“北周战神”的齐王宇文宪率四万步骑兵作为全军先锋,负责攻打晋州以北的各城,此时已连续攻克洪洞、永安等地,大军直逼晋阳。
至此军情已十万火急,高纬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危急,连忙下令次日出兵南下迎战周军。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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